达赖喇嘛转世不会有金瓶掣签，但地点会在藏南、纽约、还是蒙古？这既关乎宗教传承，也是中国、美国、印度的地缘政治博弈。藏南达旺为藏传佛教历史圣地，宛若人间仙境、香格里拉，但长期为印度管控的阿鲁纳恰尔邦。

达赖喇嘛夏天在纽约接受膝关节手术和康复治疗两个多月后，8月下旬已经回到印度的达兰萨拉。最近一两周因为感冒，达赖喇嘛显得比较虚弱，需要年轻僧侣们的搀扶才能出入寺院，主持讲经布道。对于一位89岁高龄的长者来说，一点小毛病可能都会产生比较大的影响。在45分钟的演讲中，大家双手合十，恭敬聆听，也有穿插着品尝僧侣们现场分发的茶水。达赖喇嘛谈论的主题是21世纪成为佛教徒的意义，他是用藏语讲授，现场配有英文翻译，所以我基本能够听懂，觉得非常有收益。

达赖喇嘛对神经科学、精神健康一直就很感兴趣，多年来他也开展过深入的研究和探讨。他说自己的科学家朋友赞赏佛教教义，因为这些教义基于逻辑和理性，对心灵和情绪的运作展开了细致的解释，具备对于心灵的洞察，提供了实现内心平静的方法，也发展出对抗破坏性情绪的技巧，比如愤怒和嫉妒。前几天我聊过边缘人格障碍，这样的人病情发作的时候是不会显示出任何良知的，做人的基本善意也会丧失殆尽。如果能有信仰的力量做一些调剂，也许会起到制约和阻挡作用，不至于沦落到人性泯灭。我能看到佛教信仰与精神健康的结合部，对其他类型的精神健康挑战也会有帮助。

上周的讲授中，达赖喇嘛并未讨论政治或继承人问题，他偶尔提到自己是流亡者。对于继承人的安排这个重大事项，倒计时的过程应该已经开始了。流亡藏人和中国国内的藏人应该都在等候中，期待着这位藏传佛教信徒们的上师和尊者如何安排未来。国际社会也高度关注，在美国很多人看来，达赖喇嘛这位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是位精神导师，也是海内外藏人宗教自由和基本人权卓有成效的倡导者。当然，达赖喇嘛是否选择继任者对北京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中共一直说达赖喇嘛是一个分裂主义者，肯定是不由分说认定自己拥有最终决定权，时刻准备着，由自己掌控、但海外藏人称之为假班禅的确吉杰布完成转世灵童的寻找和金瓶掣签，从而将中国国内的藏传佛教完整地置于党的领导之下。

达赖喇嘛长寿是藏人最大的心愿之一，他曾经半开玩笑说梦见过自己会活到113岁，那就是2048年，离中共建政100周年只差一年，那个时候习主席习近平是95岁。达赖喇嘛表示当他90岁的时候，也就是2025年的7月份，他会写下有关自己转世的详细信息，这些信息只会与参与决定继承者的僧侣分享，具体过程和等待时间尚不确定。达赖喇嘛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会推出一个与传统做法不同的过程，可能性之一当然包括传统的转世方式，就是reincarnation。从传统的转世方式看，达赖喇嘛已经明确表示过，继任者不会出现在藏人无法享受自由的地方，简单说就是不会出现在中国境内，当然也不会由北京掌控的金瓶掣签仪式来决定。达赖喇嘛转世的地方当然是在藏传佛教徒比较多的地方，蒙古是有可能的。西藏最早是被蒙古人征服过，蒙古后来也成为了中国的统治者，建立了持续至1354年的元朝。那个时候蒙古人与藏人的关系比较独特，我的理解是接近施主跟喇嘛的关系，他们以不同于对待中国的方式治理西藏。第四世达赖喇嘛就是在蒙古出生的。

当代民主体制之下的蒙古有300多万人口，超过一半信仰藏传佛教，包括达赖喇嘛领导的格鲁派就是黄教和噶玛巴领导的噶举派就是白教。这就意味着蒙古至少有150万人信仰藏传佛教，这个人数远远超过海外藏人大约15到20万这个规模。达赖喇嘛几年前已经选定了蒙古的最高宗教领袖十世哲布尊丹巴仁波切，他或许有这个战略考虑，将藏传佛教的重心由自己所在的印度达兰萨拉转移到蒙古乌兰巴托。但是，我们不知道蒙古能在多大程度上承受来自中国的压力。

我几次聊过，美国也是可能的选择地点，纽约一带藏人社区的规模已经跟达兰萨拉相当，1万2千到5千的规模，这个群体对达赖喇嘛的追随毫无疑问非常虔诚。另外当地还有成千上万其他族裔的藏传佛教信徒。纽约周边包括新泽西和纽约上州已经有比较成规模的藏传佛教的寺院和文化设施，包括好莱坞明星理查·基尔这些美国藏传佛教徒共同出资在曼哈顿创立的西藏之家Tibet House US、纽约上州Woodstock的噶玛寺这些。达赖喇嘛夏天还去了以自己命名的第十四世达赖喇嘛图书馆与学习中心，这是按照美国总统图书馆的模式建立的，地点在纽约上州伊萨卡的南杰寺内，离著名的康奈尔大学非常近。南杰寺传统上是达赖喇嘛的私人寺院、个人修行的道场，原址在布达拉宫内。他的流亡地达兰萨拉也有一个，纽约伊萨卡是第三处。

当然最有可能的地点包括印度，总共有10-12万藏人生活在印度不同的定居点。9月早些时候，一群来自印度东北部阿鲁纳恰尔邦达旺地区的藏传佛教信徒为达赖喇嘛举行了祈寿法会。这个地区与中国接壤，在麦克马洪线以南。对中国来说，这块地方叫藏南。按照中国的行政区划，达旺属于山南地区的错那市，是被印度非法占领的中国领土，离目前实际的中印边界只有35公里，离拉萨大约500公里，离达赖喇嘛生活的达拉萨拉有1400公里。1962年中印边界战争期间，解放军曾经占据此地，但大约1个月后就主动撤出了，印度重新占领。这块地方也是目前中印两国领土争议的焦点之一，整个藏南，印度叫阿鲁纳恰尔邦的面积有9万平方公里，跟海南差不多大。其中达旺地区面积2085平方公里，周边人口总共在4-5万左右，主要居民是门巴族和藏族，当然是藏传佛教盛行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