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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大小姐歡迎回來。」一邊是嬌嗲的語氣、輕飄飄又「萌萌」的紡紗裙女僕打扮，另一邊是「幾多位、要叫咩，飲唔飲啤酒。」語氣倔得沒有尾音的大排檔樓面，今集《700萬種生活》看一個女僕，怎樣由做大排檔的媽媽拉扯長大的故事。

大排檔撐起的家

「小學就讀傳統名校，那時候的同學知道我家裡經營大排檔，我是曾經被人欺凌過的。」今年27歲的Emon淡淡然地說，但她指現時回想起仍然有點童年陰影，被同學以開玩笑的語氣指著「不要過來，不要碰我」，在大部份同學都有司機接送的名校環境中，大排檔好像是一個低級、髒的代名詞一樣，「連老師也不喜歡自己，老師會在同學面前說『大家要做好一點，不然就會變成她這樣』，每次大假之後回校，同學又會說去了悉尼玩、去了英國，『Michelle你哪裡都沒有去嗎？』，我是沒有的，我中學畢業才第一次乘飛機。」說著的時候Emon耳邊好像又再響起老師、同學的訕笑聲，回憶起仍然叫作Michelle的小學時代經歷。

Emon的媽媽十多歲就游水來香港，試過貪租金便宜住過九龍城寨又試過做工廠妹，「老母又說沒錢，我爸爸又說半年都沒吃過豬肉，我16歲就打兩份工，試過用衣車時兩支針戳穿手指，拔了出來包著手指繼續做事，我未試過拿不到勤工獎。」今年60歲的Emon媽媽說著40多年前的陳舊記憶但那些年的勞碌仍然生動，後來結婚就開始與丈夫一起在廟街大排檔工作，因為老實勤力而得到老闆賞識，做到現時成為好像大總管一樣，而老公就負責做師傅看管廚房，就這樣Emon的媽媽由1989年做到現在，而Emon亦因此在小學的時候就會到大排檔幫媽媽的忙，在樓面招呼客人，落單傳菜開汽水。

「大哥(Herman）不喜歡收碗執枱，細細個就會嚷著說『我要讀大學，我要讀大學』，細的兩個(二哥阿B及細妹Emon）反而沒所謂，大哥讀書的時候熬得很慘，試過沒錢交學費被學校禁止進入，我知道後打電話給妹妹借錢。」Emon媽媽回憶起熬得最辛苦的一段時間，眼眶不禁泛著淚光，Emon媽媽以前每日在大排檔工作15、16小時，「好像雜工一樣， 坑渠塞又是我通， 哪裡搞不定，寫單，洗碗不夠人碗就我，不做沒有那麼多賺錢，怎樣養得起三個子女呢？」Emon之所以會讀傳統名校，就是因為媽媽覺得自己沒有讀書，只能從事辛苦工出賣勞力賺錢，所以由幼稚園開始就會供子女讀最好的學校。

女僕的象徵

女僕咖啡店因為種類眾多而沒有一個準確的定義，簡單來說是一個透過角色扮演，營造進入另一個世界氣氛的地方，可能有人以為被「治癒」的只有客人，其實女僕都有「行開下」走出平日身分的感覺。「童年，我多數是自己一個人照顧自己，因為媽媽可能早上10時就出工作深夜二時才回來，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就看電視。」Emon笑道，除了在大排檔的時候能見到媽媽，童年的大部份時間都是電視卡通陪她度過。「小學時看那套《東京喵喵》她們穿的衣服很漂亮，而且她們的性格又很堅強，我很憧憬當這種女生，當我長大一點5、6年級又有多點零用錢的時候，我就邀請班上愛看漫畫的幾位同學一同到女僕咖啡店。」Emon當時年幼的腦袋中，女僕是精緻、優雅的象徵，而女僕咖啡店又好像讓她逃離現實的地方。「所以我一滿15歲數的時候，就立刻去了女僕咖啡店面試。」Emon這個名字是在當女僕時所取的名字，「對我來說Emon比較像我理想中的自己，比較溫柔情商比較高還有可愛，又或者是用來給我喘息的一個我自己，可以短暫令我忘記現實中的煩惱之類。」但Emon在廟街大排檔打滾長大，令她在當一位嬌滴滴女僕的時候仍然流露著霸氣，「有一些不乖的主人曾經跟蹤女僕，亦試過有位不乖的主人拿著鎅刀在外面等女僕，遇到這些情況我會說：『交給我處理，你們不要自己走出去』，因為我不會害怕，我在廟街有甚麼沒見過。」

「廟街大排檔比較混雜，講話比較粗聲粗氣，喝醉出手打架繼而『爆樽』都有的。」大哥Herman笑道，Emon回憶爸爸與夥計曾經一起在廟街打架爭「搵食地盤」，「爸爸有一次看醫生好像摸到背部有一塊東西，然後用儀器檢查時原來是以前『爆樽』被玻璃瓶碎片插中，沒有取出來，到今日仍然插在身上。」見慣這些場面的Emon在女僕咖啡店亦帶著一種江湖豪氣。

大排檔媽媽走入女僕世界

媽媽因為要掙錢養家，所以在Emon年少的時候一直沒有機會進入她的世界，現在熬至她長大了，終於邀請媽媽到Emon有份創立的咖啡店，看看女兒投入很多時間及愛的地方是怎樣。「我連嘗試解釋也沒有嘗試過，我只是和她說我在做廣告公司，可能我一早刻板地認定她不會明白我做的是甚麼。」因為Emon覺得媽媽不會明白女僕世界是怎樣一點事，所以一直沒有讓媽媽看過自己作為女僕的一面，媽媽亦一直未有機會參與過。

「歡迎回來大小姐。」穿著女僕裝的Emon神情靦腆地迎接媽媽首次來到女僕Cafe，媽媽在看到Emon要跪著地面向自己下單、送餐的時候，面色不禁一沉，「你讀這麼多書， 為甚麼要做這些工作，我讀不成書就說要就做飲食服務業，你讀到大學為何仍好像做餐飲一樣，我希望你讀到書，舒舒服服坐在辦公室就有兩三萬元的月薪，沒有我這樣辛苦熬到後遺症又曾經有鼻咽癌。」Emon聽著的時候想起媽媽曾經的病痛辛勞不禁眼眶一紅，「媽媽你誤會了我不是每天都是這樣，我是有從事這裡的文職工作，這裡由餐單是我想的、舉辦的活動是我構思的，都有很多人來參加過，然後我學的日文都有在這裡擔任過日本嘉賓的翻譯。」Emon一口氣地向媽媽訴說著自己的知識是怎樣為女僕咖啡店所投入過，「所以你真的不用擔心我讀這麼多書沒用，我也頗常被老闆讚我做得好，即是將興趣變成我的工作。」Emon首次向媽媽介紹自己大排檔以外的世界。

「媽媽我們通常第一次拍cheki（即影即有），就是做這個心心手勢，然後這樣手這樣放在下巴，做好姿勢可以影相。」媽媽雖然動作生硬，但仍然笑著跟從Emon的指示做出心心手勢、又故作可愛地將手托在臉頰，跟女僕Emon拍cheki合照。

「我一直沒有跟媽媽說其實我在做女僕， 我覺得可能我自己都刻板印象中她會不明白，她會接受不了，但看到她剛才一直笑容滿面，好像我叫她跟著做，她都會做，原來只要我肯說的話，媽媽是會聽。」Emon感歎道。雖然媽媽口裡說著想女兒做自己心目中朝九晚五舒服坐在辦公室內的「好工作」，但一直以行動支持著女兒做喜歡做的事，好像首次上女僕咖店找Emon的時候，就帶著自己煲的老火湯，給Emon熬完夜後滋補一下。


策劃：梁中勝
攝影：許先煜、潘志恆、陸紹泓、麥志豪
剪接：黃灝嵐
編審：黃碧珊
監製：林京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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