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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 #700萬種生活 // 電單車意外致左手終生殘廢 90後餐廳老闆棄考機師夢 單手潛水 攝影 揸車 沖咖啡 chill住過獨臂人生

「因為地心吸力，不戴手托時左手顯然向下墜，能摸到左手骹位較低。」即將踏入28歲的Justin，是一家餐廳和酒鋪的老闆，同時是一名「隱形」的傷殘人士。

「在2022年10月25日凌晨，我電單車炒車，當時情況很嚴重，全身斷了大約20多條肋骨，由頭殼底部到胸椎第九節都斷了，肩胛骨、鎖骨全裂。」當時撞車力度非常大，他左手猛力地向外扯，令五條神經都從中樞神經像拔電掣般拔了出來，「以現今醫學技術，無法把神經重新連在中樞神經上，換句話說，我的左手是100%無法痊癒。」

然而，兩年來Justin如常地吃飯、走路、工作、飲酒、過生活，常人驟眼看，以為Justin也許只是受了小傷要戴上護手托，其實他左手永久失去功能。26歲前的人生，他生活多姿多彩，26歲後的人生只能用右手生活，依舊精彩，攝影、駕車、喝酒、喝咖啡、潛水，「人一般只能在陸地行走，潛水就是你能像一條魚般在水底裡游，看到你平日看不到的東西。」

「交通意外的記憶完全沒有了，我知道我入院時處於半昏迷狀態。」兩邊氣胸，血液量越來越低，當時情況危急到，可能到某個位置他就會窒息死去。「因為很多節頸椎都有骨折，一旦頸椎有任何傷害，影響到中樞神經，有機會頭以下所有地方都不能動。我非常感恩，我並沒有影響到中樞神經，香港來說是極少有的例子。」

大難不死拾回性命，適應了單手生活兩年後的今天，他決定找了新玩意，其中一件事是潛水。「休閒潛水來說主要有PADI和SDI兩大機構，SDI其實有一樣東西叫水下性(scubality) ，當於『傷殘潛水』，為甚麼要找傷殘潛水機構幫忙，是因為我很想考獲這個牌，讓我可以去外地傷殘潛水。」

基礎潛水堂一般要掌握不同技巧，例如是裝備的組合、穿戴及拆卸；水面浮力檢查；在水底及水面卸下，再重新穿回水肺裝備等，對雙手健全的人來說已經不容易，對只有一隻手可使用的Justin而言更有挑戰性。「基礎訓練要求在水底脫掉這件衣服再穿回，但因為現在的鉛片放在衣服中，不是放在人身上，所以我一脫了這件衣服，人就會浮起來，東西亦會浮起，一般人會先把右手穿進去，我就要先把左手套進去，然後右手一拉再整個人溜上去，穿回所有東西，是做得到的不過要練習。」

26歲對不少人而言，仍是個相對年輕而自由的年紀，剛畢業幾年，也許事業開始上軌道，可能未有組織家庭的壓力，仍有種想做就做的無拘無束。以前的Justin似乎已經歷過很多事，之後就要學習適應身體失去一部份，只靠右手生活，「意外後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好像嬰兒學走路、學講話一樣，重新去學習一個屬於你自己的方式去做一件事。」

單手刷牙洗臉，用髮型師教的方法，跪在地上，將風筒放在桌子上遷就角度吹頭；用大腿和膝蓋輔助幫左手擦上潤膚霜；自行更換衫褲，冬天不再穿難套上身的hoodie，換成恤衫和T恤，「唯獨是綁鞋帶、戴手錶，我無法一人完成，就要找家人幫忙。」

意外後，Justin去台灣做了項複雜的手術，因為人體每條肋骨中間都有神經，手術將他其中三至四條神經重新繞道，插到左手以製造神經轉移，讓他左手膊絡重獲感覺和動力，至今已能輕輕轉動，而手肘對下位置，則完全失去感覺。

「這件事沒有說我接受不到，我覺得我不是樂觀，純粹很現實地看，這件事是無法醫治的 ，我開不開心，對這個結果都不會有影響的。」眼前Justin說得雲淡風輕，像在形容一件遙遠的事情。他說自出事到康復以來的唯一一次崩潰，是剝不了雞蛋。「剝到支離破碎，然後我生氣到整隻蛋扔在餐盤上，算了我不吃了，很頹、很躁，好嬲自己少少事都做不到。」
大學時曾患嚴重濕疹，令本身性格外向的他，因為情緒問題躲左家中兩個月。「那是我人生中最差的時候，濕疹令我全身破爛，洗澡感覺全身被火燒，變成成就感越來越低落，覺得自己是廢物，情緒像無底深潭，那時的自己處理不了，要去看心理醫生。」

捱過了患濕疹的低潮期，本來喜愛吃東西和研究酒的Justin，邊打工儲錢邊讀營養學。畢業不久就跟朋友們湊錢開了賣酒的小店和泰菜fusion餐廳，年紀輕輕就當老闆，然而餐廳在第五波疫情前開張。他形容生意差到，每天回鋪都是捱打狀態。「真的很辛苦。其實做生意的性質，跟我這次的事情是很相似的，不是極大壓力，每天很累就可以停下來，因為我是老闆。跟我現在一樣，不是我接受不了就可以斬掉重練，沒有這個選擇。」

Justin本身有好多興趣：烹飪、潛水、拍照、彈琴、打鼓、磨刀、喝酒、製作雞尾酒、咖啡......而且對每樣喜歡的東西都200％地投入和鑽研，朋友都這樣形容：「他是一個奇人，受傷前後都是很多能力的，他很容易對一些東西產生興趣後便會很投入鑽研，能在沒有任何原因下，成為那東西的專家。」

他笑說，因為研究後能將理論實踐，令他有意想不到的滿足感。「例如潛水，怎樣才可做到懸停？甚麼叫吸氣上升呼氣下降，原理是甚麼呢？你要做到中性浮力，為甚麼要打象拔？」Justin認為人的恐懼和不快樂，很大部份源自於不確定因素和未知，當他能掌握事物來龍去脈後，便能獲得安全感。「我可能是比較另類的病人，從沒覺得為甚麼天不公平，也沒不忿或者甚麼的，純粹事情就是發生了。住院時我在床上網看資料，甚麼是臂叢神經傷害、這些骨折到底會有甚麼影響、甚麼是氣胸甚麼是血氣胸，這一切是我以前從來不懂的，看完所有資料後，我完全掌握到發生了甚麼事。本質上這意外一定是差的，但我覺得這兩年的經歷，讓我拿到的比我失去的東西多。」

跟不少男孩子一樣，Justin從小到大都想考機師，享受在天空飛翔的感覺，「有點像我喜歡潛水，因為都是人類突破界限的一些能力。」Justin意外前是國泰請得頗多機師的年代，他回想那時算是人生中最易考到的時間，「但當時不能放下生意，那很不負責任，所以就沒有去考。我出意外後 其實不是哭過很多次，其中一次是我知道自己再也考不到機師，無論這輩子多長命，都無法達成。我在ICU的時候就知道，所有事都不是由我控制，自己的命不在自己手上。」

年紀尚輕已經歷不同的高峰和低谷，包括成就和失去的東西，一直算是「人生勝利組」的他，以前都執著每事每物都掌握在計劃內，卻因為幾年間接二連三的挫折，令他慢慢接受到人生的不可控。「人生就是這樣戲劇性，有很多事情，人在想像時會覺得很可怕，很難捱過去，但直到你走過了，事情沒有你想像中那麼難，耐性會變大了。今天吃到三小辣，明天吃到小辣。」

策劃：Phoebe王秋婷
攝影：林亦 許先煜 黎安敏 阿正
剪接：林亦
監製：陳慧敏
編審：黃碧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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