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學課程 | 笠翁對韻-第32集

漢學課程 | 笠翁對韻-第32集

他說他在電視上看演戲的人，常常用這樣的拱手禮，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問得非常好！你要知道我們拱手有兩個拱手，我們平常人的行禮是小拱，這樣的行禮叫做大拱。你對你的尊長、對你的皇上、對你的什麼，要啟奏事情的時候都是大拱。中國有個成語叫做「墓木已拱」，如果各位讀《左傳》秦晉殽之戰，什麼叫做墓木已拱？
板書：墓木已拱
什麼叫墓木已拱？對，人過世很久叫墓木已拱。秦晉殽之戰，蹇叔哭師。秦國的軍隊就要出發去打了，結果老先生的兒子在這軍隊裡頭，他對他兒子送別的時候在那哭師。這在中國是很不吉利的，軍隊要出征你至少給他吹個號角，「我現在要出征，熱血滔滔，熱血滔滔」，都沒有關係。你在那邊哭，結果那將軍非常火大，他罵那個蹇叔，「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你懂什麼，我們臺語你懂什麼。如果你只有中壽的年紀，當時的中壽是六十歲，所以蹇叔的歲數一定超過六十歲。年紀大了，我的後代在你的麾下，我明明知道去你們會很慘，所以他知道他兒子一去不回。那個將軍就罵他，如果你只有六十歲，你就今天不會來跟我干擾了，說你墓木已拱，爾墓之木拱矣。各位這就是大拱的禮，不會說你墳墓旁邊的樹木可以這樣拱手，表示人死已久。你老早就該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你怎麼在這邊，墓木已拱，所以以後我們就用這個成語。所以對於皇上、對於你的尊長，盡正式的儀式行禮的時候，都是用大拱。我剛剛講的是平常人家招呼，跟你恭喜恭喜，新年好，新年，那平常的招呼，正式行。
好，各位大拱的時候還有個好處。古代臣子對皇上，要啟奏的時候你會拿個笏板，竹子做的：
板書：笏
拿個笏板。各位想想看，昨天我們已經講杖朝之年是八十歲，程咬金八十歲然後要去跟皇上啟奏，如果他剛開口說，「臣有三事要啟奏」，臣有三事要啟奏，愣在那邊怎麼辦。所以那個笏板上面就會做小抄，就一條一條這樣念，一條一條這樣念。所以笏板那個是要大拱。所以那個禮數的問題，一般招呼不會用那麼慎重，不會那麼慎重。
還有剛剛我一定要非常稱讚，我們這年紀最小的同學，他問了兩個問題都問得非常好。第一個他說老師，我突然發現那個三字句，好像有兩種組合，有兩種平仄。你看看你這樣step by step，follow me，你就會知道說，真的好奇，他說老師「專諸劍」是平平仄，「博浪椎」是仄仄平，可是「雷隱隱，霧濛濛」是什麼？平仄仄，霧濛濛仄平平。所以你會覺得就反正只有兩個組合，你記得底下那個字一定要平聲，因為它是那一部的韻腳。你看，「專諸劍，博浪椎」，椎是第四支部的韻腳，「雷隱隱，霧濛濛」，濛是一東韻韻腳。所以它無妨是平仄仄，然後仄平平，收尾那個平聲就OK了，就是下半句因為它要對它，下半句那一句平聲是可以。因為三個字你組合平聲，你組合看看，我不是跟你講過，一定是二一，二一，二一要麼仄仄在前，就仄仄平；要麼就是平仄仄，再來仄平平，兩個連綿放下面跟兩個放上面，這兩種組合。所以這個問題上會變化，但是韻腳一定沒有動。有沒有聽懂？所以它有變化，但是韻一定是屬於那個，沒有問題，就是你剩餘的那個字要擺在上面，還是剩餘的那個字要擺在下面，就這種區別。
第二他問得好，因為我剛剛說，「金屋閉」來對了「玉樓成」後，「記須昌谷負囊詞」我忘了講，老師你好像沒有講到「賦乞茂陵題柱筆」，那一句話我沒有檢討。有沒有出律？「茂」，非常好，同學也講，所以那個「茂」我剛剛沒講。那個平平仄仄仄平平，所以這邊是仄仄平平平仄仄，那個「茂」第三個字應該是平聲，它這邊做了仄聲，所以那個拗我沒有捉出來。這個「茂」可以去救那個「昌」，沒有問題。所以「記須昌谷負囊詞」，既本句自救，它也有對句相救，因為「茂」跟「昌」它有救到。
我們講入聲沒有出律，但是你不能叫救。所以這小孩很可愛，他說，我說「位」應該是平聲它仄聲，那個「德」老師說是仄聲，表面上這個沒救。我說對，這絕對沒救，因為「德」本身就是入聲，它並沒有出律。它絕對不能說你說它注二聲，注二聲是你現在普通話國語跟它念的，它人家本來就是說ㄉㄧㄝˋ，一定不會注二聲，ㄉㄧㄝˋ一定是收尾，所以這個並沒有救。
現在下來就是要解釋這兩句，同學以為說，老師你後面兩句還沒有解釋，我說還沒到，慢慢來。「金屋閉來」，這全世界都知道的故事，你至少知道一個成語叫做什麼？「金屋藏嬌」，那個「嬌」是誰？就是阿嬌，陳皇后。這邊註解了一個common sense，漢武帝的故事。所以我說你只要聖明的偉人、帝王，那些雜事、札記一定會有這些事情。說小時候因為她是他表妹。所以他小時候那個姑姑就問，看看妳表哥如何，漢武帝看到了不曉得是真假，他就好吧，如果我真的娶了表妹，將來我一定做個金屋把她藏起來，金屋藏嬌。漢武帝遵守承諾了沒有？遵守承諾了。可是問題，古代侍奉君王身邊，你幫他洗衣服的，幫他搖扇子的，幫他什麼，你看到《禮記》的禮數上來講，有一百零八位那麼多。可是你絕對不要誤認為說，這一百多個女子都跟君王有夫妻之實。NO，NO，NO絕對不行。我剛剛講了有些幫你煮飯，有些幫你曬衣服，幫你搖搖扇子，都是女官，宮中的編制。真正會跟你有夫妻之實就是我剛剛講，因為你要想到帝王不能絕後，所以就皇后，你有二夫人，妃子，三妃子，然後到了才人，因為才人很特殊，跟她有關係的歷史上也沒幾個，楊貴妃剛開始就是才人，她的女官的位階會慢慢升。「美人病來遮面」，「美人」這個名詞也是官名，我們現在講妳是美人，那是一個稱呼人，但是美人在古代還是一個官名。所以真正跟皇上會有關係，大概前面位階比較高的那一些。風流皇上另當別論，我們不提。
我們常常講以色取悅別人，年老色衰了妳就會閃一邊，所以不如以德，還是有道理的。你說梁鴻跟孟光那個故事，荊釵布裙，一個說我非梁鴻不嫁，梁鴻一聽到了也非常的驚訝，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我就要娶她，果真一去馬上盛裝脫下，荊釵布裙，天天就那麼樣的相敬如賓，非常恭敬的做她該做的事，讓人羨慕。好多成語都從那邊來，舉案齊眉，荊釵布裙，孟光之什麼。下一次會講到百孝或是什麼的時候，或是什麼行為，大概也會提到她的故事。
所以漢武帝後來，你不要看，我覺得人生真是有意思，後來陳皇后被冷落了之後，她就想到一個人，想到司馬相如。請問司馬相如自己的婚姻如何？你看費心的要命，想辦法去彈一曲〈鳳求凰〉。後來那一夜就跟他走了，叫做什麼人？卓文君。你看看還刻意在卓王孫的家裡附近，開個燒餅油條店，要氣他爸爸。爸爸反對，你這個女兒拋頭露臉，古時候比較隱祕。「你不答應我就賣燒餅油條給你看」，文君當壚，司馬相如如何這般。每次讀到那個故事我就自我勉勵，因為我也賣過燒餅油條，但是那時候都還沒有碰到卓文君。所以後來請問，司馬相如那麼費心，卓文君那麼樣子的為他、執著的選擇了他，司馬相如後來怎麼樣？跟卓文君怎麼樣？也分手。所以我說歷史很奇怪。
她就想到了，你看我是皇后，那武帝很喜歡司馬相如的賦。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被君王看到你的才華不要先高興。司馬相如寫〈上林賦〉、〈子虛賦〉，漢武帝看到說哎呀真是好！這就有點像秦皇看到了韓非子的那些論辯，他說我真恨不得跟這個人同時。那個多嘴的丞相就說有啊，那是韓國的公子，就把韓非子請到那邊去了。誰曉得韓非子是比較口吃，他擅於著述。他的同門師兄什麼人？李斯，對，這個故事都知道。他們說都跟荀子荀卿學的。他就避諱談這個，偏偏有人一推薦，來了，秦王前面。哎呦，李斯就害怕說他這個同學能夠勝過他，就下了手。所以我說有些人的氣度真是那麼窄！但是流傳最後，你看韓非子厚厚的那一本書，《說難》也好什麼，都讓人讀了認為是非常有思想的一個人。所以我說每一次處理人家事，到最後自己也沒有處理好。
請問司馬相如他身上一個很嚴重的病是什麼病？消渴病。消渴很容易就一直多尿、多排泄，然後口渴。如果有這個症狀一定要趕快去看醫生。我是因為講話講太多口渴，你不要看我一直喝，我沒有三高，我一切安然。所以你看到消渴病，就是我們現在講的糖尿病。
人生就是那麼奇特，漢武帝看到了司馬相如的賦寫得那麼好，〈上林賦〉、〈子虛賦〉，你那麼會寫，好，讓你去管果園。絕了，一輩子官位就在那邊。所以並沒有好好用他，欣賞他的文章沒有好好用他。有點像李白一樣，玄宗欣賞他，李白做人還比較bright，比較開朗一點。所以司馬相如我們在茂陵當個小官這樣，好可惜！看重了偏偏，我們現在講就是農委會裡頭做什麼事，管這個果園，我是講的比較白，就講管果園，那又不能隨便吃。我們有糖尿病的人，你要怕血糖太低，有時候香蕉吃一下，芭樂這樣中性的蘋果吃一下，太甜的東西都不能亂吃，要節制。
偏偏他就能夠打動漢武帝，可是漢武帝確實是回心了一下，相如作了〈長門賦〉，他寫了一個被冷落的妃嬪，在那邊每天望著那個心情如何，武帝有那麼樣的回心一下子，但是最後還是冷落她了，有時候覺得親上加親太熟的緣故。好像很多流傳淒美的故事都是這樣，陸游娶她的表妹不是這樣，唐琬。也是有時我就想什麼道理？姑媽都蠻喜歡，怎麼去了以後，變成婆婆以後，妳變成媳婦以後就變成不能。那大概年輕人要檢討，老年人也要檢討。年輕人太膩了是不是禮數就忽略了一點點？譬如說我們都已經那麼熟了，妳盡媳婦跟妳原來當表妹的時候不一樣，妳當人家的媳婦，有那個媳婦的角色是不是沒做好？一方面就是年輕人是不是太膩了。各位媽媽，有時候先生是很苦我跟妳講，我當然很幸運我沒事。有時候先生夾在媽媽跟太太中間，妳們有時候都要體諒先生一下，男人也是很命苦的。你們年輕人太膩了會吃醋，好像我就丟掉一個兒子。我的所有的女同學都在勸我說，趕快努力再生一個女兒，不然說我晚年會很淒涼。我說幹嘛？老師你兩個兒子，都是人家的半子，以後沒人照顧你，都要我們來照顧。沒這回事，本人家教好，我來試試看，等到我走不動了以後，看看是妳們照顧我還是我兒子照顧我，到最後是我自己照顧自己。
所以妳說感動了之後最後還是把妳冷落，所以我們說古代女子在這方面真是蠻委屈，年老色衰了，被人冷落。司馬相如他可以處理到了皇帝、皇后的事情，那處理到自己有沒有？我們下一次司馬相如的故事因為它出現幾次，我有編進去，下次我們再看他的東西。
好，看這個「題柱筆」，你當然現在叫做題柱筆，我們現在有個成語叫做什麼？你那個筆非常勁健，我們常常講什麼？真的也跟柱子有關，「如椽之筆」。讀過這個字嗎？椽也是非常的精練，這個字讀過嗎？
板書：如椽之筆
你知道瓦當，你的屋子下來，那麼有個圓圓的小短柱，下來一個瓦當這邊，然後留的那一半。所以你的筆非常精練，非常的如椽之筆，那個木頭，短木頭，就是精簡、精練。
為什麼叫茂陵有題柱筆？各位看到三十六頁這註得非常確切。他離開長安的時候，曾經在成都北面的升仙橋那邊題一個句子，他自述致身通顯之志。的的確確到了皇上身邊，只是皇上沒有繼續重用。他說不乘赤車駟馬，不過汝下也。有沒有看到駟馬？各位，古代的一乘馬出去，就是你調了兩馬，是駟馬駕一車。所以他說我一定坐這個非常雄赳赳氣昂昂，駟車，你看一定非常華麗的車子，駟馬駕著我這樣回來，說我就不再經過這個橋。他有那麼樣子的題在柱上，所以以後就稱他叫題柱筆。各位，不要忘，「題柱筆」我們現在比較少講，典故你要知道司馬相如。但是我們常常講說「如椽之筆」，要記得這個字，一樣，說你寫得非常的精簡有力。
好，所以你這句話你要會讀，「金屋閉來」，後來還是金屋最後是有了，關在那邊，請司馬相如寫了一篇賦，那個賦就是〈長門賦〉。可見這個賦是一個名詞Noun。我講過賦也可以當動詞，譬如說賦詩一首，那個賦就當動詞。這邊是一個文體，記得，它能夠對記，等一下我們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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