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學課程 | 笠翁對韻-第22集-02

漢學課程 | 笠翁對韻-第22集-02

所以孔子曾經講過，「去父母之國，遲遲吾行也」，人，這個地方的山水滋潤你，你在這個地方長大，捨不得，你總會一望三回顧，遲遲吾行也。但是如果去他人之國，如果這不是你的故鄉，那邊亂了，「接淅而行」。接淅，各位米浸下去了，知道，馬上要煮飯了，米浸下去就濕濕的，米捧著就趕快離開，因為亂，不是我的國家，說走就走。所以這是孔子教你，做為一個所謂的對父母之國的一種取決態度。我看到衛國亂，衛國不是我在這邊宣揚我的想法，你不接納我，我只好到其他國家，所以周遊列國。最後想一想，諸侯都短見，都認為他的話河漢之言。「歸與歸與，吾黨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算了算了，我還是回去照顧我家鄉那些有文采的後輩。所以後來孔子做了一個教育事業，他認為這是千秋的選擇。所以政治有時候讓你實在是很難想像，那些人物為了爭權奪利的時候，互相的肆虐，非常可怕！所以最後選擇回到魯國設教。所以「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推行了平民教育，你也可以蠻慶幸有這樣的胸襟。所以你會稱他叫做萬世師表，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影響的深遠。
所以伍子胥象徵性鞭屍之後，就馬上離開了楚國，回到吳國去。可是沒想到闔閭的下一位公子上來，夫差，這個人就比較沒有遠見。越王勾踐忍辱在他底下，還記得吧？十年的臥薪嘗膽。我們常常講復國都以越王勾踐為主。伍子胥看在眼裡，告訴他說不行，你不能中美人計。聽不下去。一諫二諫，兩個人鬧翻。他說開玩笑，越國都已經滅亡了，哪有能力對我如何？各位一個人到了這樣的境界、境地，你保證失去，理智的成分降低。那伍子胥受不了，甚至於要死諫，他說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我就活活的睜著眼看著你吳國滅亡。這個重話說出來，我們常常有句話叫恨鐵不成鋼。夫差竟然聽不下去，他說你說的，你說的，好，我就讓你活活的看著我吳國滅亡不滅亡。各位如果你《吳越春秋》看一看，歷史，春秋當然是加油添醋加一些寫。眼珠子挖下來把它吊到吳國市場上，你看看我吳國滅亡不滅亡。各位人死了至少一個棺木，用那個鴟皮囊包了，就把他投到錢塘江去。
我們現在都知道錢塘潮是怎麼來的？錢塘潮是怎麼做成的？我告訴你很奇妙，你太早去也看不到，有一年六月多我們就想去看，看不到潮水，因為地理環境在動。北方什麼潮？我們有兩個潮，黑潮跟親潮，一個暖流，一個是冷的，暖流黑潮跟親潮交匯，就打向了錢塘江，知道。所以，人家說你在臺灣，如果你在臺灣南部也許丟了東西，隨著那個潮水，臺灣的沿岸你千萬不要游泳，你要到遠一點的地方可以，溪水沒關係，沿岸不能，它上面的那個潮流這樣流，黑潮慢慢給你捲進去，那個親潮交流，你很可能在基隆上岸，有人就這樣試驗。所以黑潮暖流，親潮冰流，兩個潮水就打向了錢塘江。所以那個錢塘潮是黑潮跟親潮交錯以後，打向奔起來的一個潮。所以你在中秋前後去看，那個錢塘潮，砰，啪，好驚人！好多人都站那邊看。以前沒有設防線，年輕人就是這樣，叫你野柳畫一條紅線不要去，你總是說浪潮怎麼可能會到我身邊？颱風預報，叫你不要去捕魚，你偏偏說怎麼可能，我在沿岸？砰啪，你就下去了。所以以後要遵守規範，人家畫紅線一定有它的道理，不要存著僥倖之心，愈存僥倖之心，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後來現在他們知道在很遠的地方，就築起一個欄，禁止人家再往前靠。我講過人的生命是蠻珍貴的，不要因為好奇就斷送了你的前程。所以每年的潮水一個地理的關係，黑潮親潮這樣交流打進了錢塘潮，是這個關係。可是我們不懂這個地理常識，也不知道潮水這樣循環的繞，就以為那是伍子胥的冤魂不散，每年在中秋節前後，他就汩汩然的，吳王，冤枉，砰，然後再下來，啪，冤枉。各位，他把他丟下去，鴟夷，中國話有句話叫死無葬身之地，對一個前朝的老臣你用這樣的手段！請問吳國後來滅亡了沒有？當然滅了。所以我想歷史是OK的，是有的，但是中間的過程，是不是抓了兩個眼珠子掛在那邊，加油添醋。潮神就是伍子胥，現在知道。
河神什麼人？河伯，江神什麼人？什麼人？陽侯，海神什麼人？海若，湘神什麼人？湘妃，潮神，伍子胥。各位，這是一般的概念，如果人家提到你不能說不知道，海神，不知道；河神，不知道，不能不知道。很多寓言故事就進入了百姓的腦中，我們就這樣把它傳下來。
所以〈湘靈鼓瑟〉是非常空靈，它真的可以鼓瑟嗎？誰也不知道。可是屈原〈遠遊〉，各位知道屈原也蠻委屈的，哪一天碰到了我們也來談談，北部要去尋找安身之地沒辦法，跑到南部也沒辦法，經過郢都看看國家是怎麼樣子，對於秦朝的政策，楚國皇上不聽我的政策，很簡單，就是要抗秦還是聯秦。秦國是真的想跟你聯嗎？很可能就是要吞你。屈原有遠見，看到不是這樣走，可是沒想到聽不下去，最後也走上呯砰呯砰跳下水的途徑去了。好冤，忠臣逆耳就是如此。
好，你看看，考試的時候我要寫，寫得虛無縹緲，「善鼓雲和瑟」，在江面上你都可以看到水氣，氤氳之氣，那個雲當然是虛無縹緲讓你有印象。在水氣瀰漫的江上，在氤氳之氣瀰漫的江上，我突然聽到在這樣的場合裡，我知道聽到的鼓聲遠遠的傳來。各位，人類的想像好不好？潮水會不會有聲音？會有聲音。我上次說過狀聲字砰啪就是這樣，打上了岩石就砰，那個浪花浪頭下來，啪，捲起千堆雪，還記得嗎？〈念奴嬌〉講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你可以看看那個赤壁的，你不要看它那個水，江水流到那個地方的那個氣勢。不是文赤壁，是那個武赤壁。我也去看過，真的那個水勢真的嚇人。現在當然有現在科技的船，你走起來還是蠻平穩。但是轉彎那個地方那個氣勢，真的驚心動魄。
所以我就在江面上，你看故意把那個，一下手就把那個靈虛的樣子，說我在湘江水上看到雲靄水氣瀰漫，好像聽到了你在鼓起那個雲，鼓起那個瑟。「常聞帝子靈」，這是我們常常傳說，是妳湘妃在那邊鼓起了這樣的東西。說「馮夷空自舞」，馮夷有人說作冰夷，一個鼓瑟，一個是在空中那麼樣的凌空而舞，叫做憑虛御空。憑好像履平地，其實就是憑虛。好像在說常常看到帝子靈，好像是舜帝的靈搭配著妳的憑虛舞蹈那個樣子，因為畢竟她是妃。說馮夷空自舞，而在那空裡頭，究竟有沒有？各位，我們也常常看到有異象，天空突然有菩薩那個樣子，天空有耶穌的樣子，各個宗教都看見過，很有意思。其實雲靄的變化各種形狀都可能出現，就好像你進入鐘乳石漫布的一個洞裡頭，你會看到這個像猴子、那個像什麼，都由你人的固定形象來塑造那些東西。大自然也許有它某種神力，我們不予置評。所以我常常看到在湘水上，伴隨著帝舜的靈，妳們常常在湘水上鼓瑟，常常在湘水上那麼樣的憑空，那麼樣舞蹈。「楚客不堪聽」，各位，講這兩句話，就把人世的味道加上去了。歷代所有在這個地方被貶黜江湘的人，你都可以想到楚客，你可以想到屈原，你可以想到賈誼。屈原也在湘江呯砰呯砰跳下去；賈誼要過長沙的時候也在湘江邊，替屈原寫了一些賦，假屈原說自己的懷抱，我們有一首詩下次會談到賈誼。所以這個楚客你要知道，我不知道在哪一堂課，應該前面已經有提到過古代的貶官，一定會貶離朝廷愈遠的地方，一定會貶離離你家鄉愈遠的地方，那是愈重。像蘇東坡被貶到黃州那是非常尷尬的位置。尷尬，不要給我念監介。因為湖北黃岡，黃州，在隔壁縣就是四川，我讓你望著家歸不得，那種折磨更重，朝廷它當然不遠不離，比海南島來講，湖北跟開封不至於太那個，但是也已經是很偏了，再往下海南島就簡直要你的命。可是蘇東坡講「天容海色本澄清」，大自然，要回去的時候，〈六月二十日夜渡海〉那首詩，說我的心胸本來就是開朗的，天上的樣子，海上的樣子，本來就是OK的，沒事。你可以看看，被貶到那麼遠，他還能夠說出這樣的心聲，天容海色本澄清，所以你就看氣度。
妳們在湘江上，不管是妳跟隨著帝子，跟著舜帝在湘江上，在虛無縹緲之中怎麼鼓瑟、怎麼舞蹈，對我們被貶到長沙來的人，在這個地方做一個遷客的人，事實上不堪聽，我們聽起來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這邊楚客是廣泛的指曾經貶湘江的這些人。也因為這樣不堪聽，我就告訴你「苦調淒金石」，本來湘妃思念著帝子就很淒美，眼淚都落了，現在聽聽你所彈的調子。海上的水本來就有非常平靜的聲音，也有那種，你就看風，你就看它經過的水道，風如果大，海浪的聲音就非常的響，風小當然風平浪靜，拐的地方河床比較平，你當然就smooth，河床如果有什麼大石頭拐住，它當然就會比較有漩渦。所以湘江上的那些各種聲音，水上各種聲音，他把它濃縮，有些出來是苦調淒金石，因為這加了一些人世的遭遇，我就好像聽到妳淒苦的聲音，比金石彈出來的更令人家感傷，苦調比金石還要淒涼。金石你可以想像，銅製的樂器，打擊的，石頭的樂器，不管你用什麼演奏出來，好像讓人家感傷。「清音入杳冥」，有時候聽起來又虛無縹緲，就我剛剛講湘水，浪鼓起來渾濁的聲音，也許就苦調，清流的聲音好像在空中迴盪，那就叫做清音入杳冥。意思告訴你說，妳鼓的琴瑟讓我們聽起來，楚客，被貶謫的人就滿腔的苦調，也許行船過，想像你們浪漫的那些故事，又好像非常的清空，掌握不到，非常虛靈。音樂就有這樣，有時候是浪，千堆雪，有時候又非常的風和日麗，音樂的過程，那個聲音的樣子，寫得美不美？他其實就是要寫鼓瑟的那個聲音，又空虛，又好像能夠掌握，又好像不能，在虛實之間。
「蒼梧來怨慕」，舜過世的地方就是蒼梧之野的九嶷山，一二三四七八九的九，懷疑的疑上面加個山，蒼梧之野有個九嶷山，就是舜過世的地方，九嶷山，一個山再個疑惑的疑，懷疑的疑。所以蒼梧來怨慕，經過這邊的人，也許對你們的遭遇難免是如怨如泣如訴，也令人稱羨你們夫妻的恩愛。所以怨慕是非常矛盾的心情，又怨又慕。但是我可以確定的是，走過湘水，「白芷動芳馨」，那個芷當然水邊的草。水邊的草，當我們行船走過的時候，我可以看到季節的變化，有芳香撲鼻，有它的馨香。所以我們常常講說瀟湘之情，「流水傳瀟浦，悲風過洞庭」，有浪漫的瀟湘水，也有洞庭悲傷的點點滴滴。
換句話說，沿路寫過來這八句，從馮夷空自舞，馮夷你要知道，我們講是黃河的河神叫河伯，也叫做冰夷，不要忘馮夷也是一個河的名字，好像河神在那邊空中舞，事實上就是指河神隨著你們共舞。從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苦調淒金石，清音入杳冥，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流水傳瀟浦，悲風過洞庭，你可以看看，有一些喜悅，有一些動聽，有一些苦調，有一些悲涼，知道嗎？糅合而成。是不是把琴瑟的聲音寫得讓你實在是受不了？我常常講，如果你無關緊要的人走過了湘江，你會為浪漫的淒美故事感動，也許你聽得就比較清淡；如果你是貶謫的那些，屈原也好，賈誼、屈原也好，你就可以想像那是滿腹心酸，也許你聽的音樂，也許就比較偏重於苦調。那我剛剛已經說了，這完全是水勢、風勢跟它河道的流向，所糅合出來的各種聲音給你去聽。
考試寫到這邊，你有沒有覺得似具體又空靈，似空靈又具體，對不對？有舞、有音、有苦、有清音。好，最後我給你一個總結，你要問我究竟是如何？「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當你聚神在寫湘靈鼓瑟的聲音的時候，那八句當然是很動人，可是到最後你所有的船走過了湘江，或者說你走過了一個風和日麗，渡過了這個湘水，一往上看，曲終人不見，渡過了湘江，淒美的故事沒了，歷史的人物點點滴滴，都已經在我的過程之中，走過了你的心胸；江上數峰青，我眼前所見的又是一片空靈，一片翠綠，就把這個鎖住湘靈鼓瑟的聲音，一下子把它推開，推到了大自然，好像你的心情也渡過了，隨著湘江的喜怒哀樂渡過了，一下子把你心境又回到了大自然。所以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請問湘江之旅究竟是喜、怒、哀、樂？隨人遭遇各有不同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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